直到老人冒冒失失地说出他对勃拉姆斯的钦慕为止,他们俩是世界上最知己的朋友。但一提到这个名字,克利斯朵夫立刻变了脸色,冷冷地生气了:他把苏兹的手臂放了下来,声色俱厉地说,凡是喜欢勃拉姆斯的人不能跟他做朋友。那简直是在他们的快乐上面浇了一盆冷水。苏兹胆子太小了,不敢争辩;又是太真诚了,不能扯谎,便支吾其词地想解释一番。可是克利斯朵夫斩钉截铁的一句:“甭提了!”根本不容许对方再说下去。然后是一片难堪的静默。他们继续走着,两个老人低着头,彼此连望都不敢望。耿士咳了几声,想把话接下去,提到树林和美妙的天气;但克利斯朵夫气恼之下,除了几个单字,根本不搭腔。耿士在这一方面得不到回音,便转过来向苏兹谈话;可是苏兹喉咙哽塞着,竟没法开口。克利斯朵夫在眼梢里觑着他,想笑出来:他已经原谅他了。其实他并没真正的怀恨,甚至觉得自己使可怜的老人伤心未免野蛮;但他滥用威力,不愿意立刻取消前言。所以直到走出树林,三个人始终保持着这种态度:两个垂头丧气的老人拖着沉重的脚步,克利斯朵夫轻轻地打着呼哨,只装看不见他们。突然之间,他忍不住了,大声笑了出来,转身向着苏兹,伸出结实的手抓着他的胳膊:“好朋友!”他亲热地望着他说,“你瞧,这多美啊!多美啊!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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