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观古人言语,在以意逆志而得其大旨,若必拘滞于文义,则“靡有孑遗”者,是周果无遗民也。周子“静极而动”之说,苟不善观,亦未免有病。盖其意从“太极动而生阳,静而生阴”说来。太极生生之理,妙用无息,而常体不易。太极之生生即阴阳之生生,就其生生之中,指其妙用无息者而谓之动,谓之阳之生,非谓动而后生阳也;就其生生之中,指其常体不易者而谓之静,谓之阴之生,非谓静而后生阴也。若果静而后生阴,动而后生阳,则是阴阳、动静截然各自为一物矣。阴阳一气也,一气屈伸而为阴阳;动静一理也,一理隐显而为动静。春夏可以为阳为动,而未尝无阴与静也;秋冬可以为阴为静,而未尝无阳与动也。春夏此不息,秋冬此不息,皆可谓之阳,谓之动也。春夏此常体,秋冬此常体,皆可谓之阴,谓之静也。自元、会、运、世、岁、月、日、时以至刻、秒、忽、微,莫不皆然。所谓“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”,在知道者默而识之,非可以言语穷也。若只牵文泥句,比拟仿像,则所谓“心从《法华》转,非是转《法华》”矣。
【译文】
来信写道:“心的‘未发’状态,是在‘已发’之前吗?还是在‘已发’之中并作为其主宰呢?或者是没有前后、内外之分而浑然一体的状态呢?当我们谈论心的动静时,是根据有事或无事来区分吗?还是根据心的寂然或感通来区分呢?或者是根据循理或从欲来区分呢?如果以循理为静,从欲为动,那么所谓的‘动中有静,静中有动’,‘动极而静,静极而动’就无法理解了。如果以有事而感通为动,无事而寂然为静,那么所谓的‘动而无动,静而无静’也无法理解了。如果说‘未发’在‘已发’之前,静而生动,那么至诚就会有间歇,圣人也会有反复,这又不对了。如果说‘未发’在‘已发’之中,那么是‘未发’、‘已发’都应当主静呢?还是‘未发’为静而‘已发’为动呢?或者是‘未发’、‘已发’都既无动又无静,或者都有动有静呢?请您指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