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气里闻得到火药味了。蓝衣星徽的彪形警察,阴沉沉地,背着大街,对着作家们列成的——什么龙呢?——僵龙,在人行道外一字儿排开。这一幕若是出现在别的国度,恐怕就难逃“警察国家”的恶名了吧?
就这么僵持了至少四十分钟,龙头才开始摆动。我们以每分钟二公尺的速度,蠕蠕爬上馆前的石阶,并通过门口的警哨。原来馆内也布满了警察,以冷峻无礼的态度催促我们前进。挤过衣帽间时,众人不免又要脱衣寄存。这么扰攘了约有二十分钟。济济群彦经过一番驱赶,好不容易像学童一般在戒备森严的南馆阅览室中一排排坐定,早已近六点半了。回头一看,摄影记者与随从僚吏之类,兀鹰虎视眈眈地高踞了大半个台架。
舒尔兹终于走向麦克风。才讲到第三句,忽然绽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,激昂而且清脆:Iprotes this presence here!我猜想那位巾帼英雄或许就是宋妲格(Susan Sontag)了。舒尔兹的演讲对作家们倒是特别客气,他不但维护多元价值,强调容忍争辩,而且斥责了审查制度。现场的音响效果很差,或者可以说是太好了,因此国务卿的滔滔宏论在阴影迷离的空阔大厅上,似强劲的回力球一样,反弹出一波又一波的混浊回声。我虽然努力收听,却还是觉得耳麻心乱,只勉强接到“自由”“开放”“进步”“使命”一类的字眼词组。这还不算,讲到半途,至少有四次横遭台下的抗议之声打断,每次似乎又激起了新的抗议,那大概是对抗议的抗议了。其中至少有一声猛吼,是从金斯堡(Allen Ginsberg)的喉咙里发出来的。金斯堡的成名作正是《嚎》(Howl,英文的音义均似台湾方言),由他来嚎这么一声,也可谓不同凡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