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从高处说起。虽然用“剑宗”与“气宗”来讲学问之事,似乎有些拟于不伦,但中国传统学问中的确存在“沉潜”与“高明”两大脉络。《世说新语》里有一段问答:“褚季野语孙安国:‘北人学问渊综广博。’孙答曰:‘南人学问清通简要。’”渊综广博近于“沉潜”,属“剑宗”;清通简要近于“高明”,属“气宗”。
孔子之后,道术分裂。孟子高明,重养气,属气宗;荀子沉潜,重积学,属剑宗。“汉”“宋”之争,聚讼不已,“汉学”重考据,属“剑宗”;“宋学”重义理,属“气宗”。同为宋明理学,朱熹偏于沉潜,属剑宗;王阳明偏于高明,属气宗。
再说文章。韩愈是不折不扣的“气宗”。他在《答李诩书》中用一个生动的比喻表达他重“气”的主张:“气,水也;言,浮物也;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。气之与言犹是也,气盛,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。”而且韩愈推尊孟子,以遥接“道统”自许,果然同“气”相求。清代桐城派的姚鼐则提出“阴阳刚柔”及“神、理、气、味、格、律、声、色”之说,这相当于提倡“剑气双修”,“神、理、气、味”为虚,为阳,属“气宗”,“格、律、声、色”为实,为阴,属“剑宗”。继姚鼐之后,曾国藩演为“文章四象”说,即“以气势为太阳,以趣味为少阳,以识度为太阴,以情韵为少阴”。“气势”为主观,属“气宗”;“识度”为客观,属“剑宗”。